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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25 画展 (第5/5页)
湿过,又被暖气烘干,卷起了一小道不明显的波浪边。她的脚却像被钉住,没有跨出去的命令。 “我不是在命令你。”乔然说,声音已经收回去,不再尖锐,“我知道扔掉一张纸并不能解决任何事。我只是想看见,你愿不愿意把某一个象征意义的东西剥离出去。哪怕只是一个动作。” “这不公平。”宋佳瑜的喉咙很紧,“你让我用一个动作证明一件比动作复杂得多的事。” “爱不就是在复杂的事上做简单的动作吗?”乔然盯着她,眼神里的光压到最窄,“把门关上;别回复;别去;告诉我;丢掉。这些都很简单。难的是心。但我们不能总拿‘心很难’当成拒绝动作的理由。” 宋佳瑜闭上眼。她知道乔然在说什么。她也知道这段对话已经从争吵进入揭榜,揭哪一层都不好看,可总得揭一次。她张开眼,走到玄关,指尖摸到那张纸。纸是冷的。她把它拿起来,掀开垃圾桶的盖子,停了一秒,丢进去。那张薄薄的纸像一条轻得没有重量的鱼,落到底部时没有声响。她关上盖子,转过身。 “谢谢。”乔然说。她没有笑。她只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,像终于把胸腔里那口不干净的空气换出去。 “我做了动作。”宋佳瑜说,“这不是为了证明,而是为了让我自己好过一点。” “我知道。”乔然点头,“我知道你不是在表演。”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。沉默不是和好,甚至不是缓和。那是冬夜里的空气终于冷到一个不能再低的位置,所有的水汽都凝成看不见的霜,落在每件家具上,落在每一只杯子的沿,落在人的眼睛里。 很久之后,乔然走过去,像往常一样,抱住她。她的手掌落在宋佳瑜背上,按住肩胛骨的地方,按得比平常更紧一些:“我会尽量不把你当成案件。”她在她耳边说,“可你也要尽量,不要把我们当成实验。” “好。”宋佳瑜说。她把脸埋在她的肩膀和颈窝之间,那里有一种熟悉的、近乎安全的气味,纸、皮革、和一丝留在衣领上的香水的尾音。她突然想起在美术馆里那封信上的句子,立刻又把它从心里驱赶出去。她不想让任何不是乔然的人,在此刻拥有在场的权利。 —— 午夜之后,屋里一切都安静了。窗外的风还在吹,吹得窗台上的常春藤轻轻撞墙。宋佳瑜坐在床沿,腕上的 AP 表在黑暗里反射出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光。她摘下它,放进抽屉。抽屉在关上前停了一秒,她用力推,发出一个很轻的“嗒”。 她没有睡。她把灯调到最低,像把自己的心也调到最低。她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重复今晚吵架里的每一句话,像一个在对答案的考生,确认哪里写对了,哪里写错了。她对丢票根这件事没有后悔,也没有释然。她只是把它归档,像把一条数据放进已处理的栏目。 手机屏幕暗在床头,偶尔亮一下,又暗。她没有再等任何人的信息,不等陈知,不等工作群。她把手机翻过来,屏幕朝下,像扣住一盏可能打扰睡眠的灯。 很久之后,她起身去客厅倒水。经过玄关的时候,她鬼使神差地停了一下,掀开垃圾桶的盖子。上面压着的是外卖袋、擦手纸,那张票根已经不在表面。她想伸手把它翻出来,又停住,她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。她合上盖子,站了三秒,回身去水槽接了半杯温水。 回卧室的路上,她瞥见窗外的天色比刚才稍微浅了一点点。冬末的夜总是这样,明明很黑,却在某一个不被人察觉的时刻变得更浅。她关上门,躺下。她把手心攥紧,又慢慢松开,像在确认她仍然能决定什么时候用力,什么时候不。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:不许给“在场”起名字。不许为任何“看见”赋予意义。把那些被点亮的瞬间按灭,像按灭一只过度敏感的灯。 这一次,她真的睡着了。睡意像一片迟到很久的雪,落得很轻,也很冷,却总算把燃了一整天的地面盖住。她在梦里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脸,只看见一面白墙——上面什么都没有,连一根线都没有。她靠在那面墙上,听见自己的心跳,一下一下,像在冬夜里校准的一只节拍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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