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浓烈 (第2/2页)

一嘴秦嘉承。虽然自己确实比普通人纵欲许多，甚至可以说，要是现在时机合适的话，她就去了。但再过不到两个钟头就要和秦家人共进中餐，要是真去了她还怎么闪亮登场，连这点轻重缓急都搞不清楚的话，这辈子干脆别混了。

    要见的亲戚和长辈比较多，祝亭茵打算让自己看起来简单有气色就行。进展到眼妆那一步时，秦蔺知终于回来了。清醒时的他和床上其实判若两人，又或者应该说，昨晚他们大概都喝多了，才会出现这么多无法言喻的脱序互动。

    平常仅有他们二人时其实相处上比较偏向普通朋友，他有他的教授架子、祝亭茵也习惯性端着自己的偶像包袱。

    不过还是得说年上懂得照顾人，推开门时他手上还提着一袋点心，说是让祝亭茵先垫垫胃。她也不推托，大大方方应了下来。在吃东西时，祝亭茵习惯先把化妆品收起来，随后照着印象中的资料和秦蔺知攀谈，试图营造出更多更真实的，两人相爱已久的景象：“秦教授，你上回给我的资料我其实已经记得差不多了，但我觉得我好像还是不够懂你。”

    闻言，男人抬起眉眼，此时他的鼻上架了一副细边眼镜，将他身上的书卷气息衬得更加强烈：“怎么说？”祝亭茵搅尽脑汁，好半晌才终于灵光一闪：“不如，说说你读书时候的事情？虽然设定上，我们是工作关系相识的，但这种小故事我还是很乐意听的。”

    他今年三十一岁，读书时期对他来说有些久远了，但这些记忆是他人生中最为浓烈的一笔，大概在被迫灌下孟婆汤之前，都不会忘记。而这一切错综复杂，还得从头说起。

    秦家事业其实是以贸易为主，数年前秦夫人诞下长子秦蔺知。作为长子，他一出生便集完千宠爱于一身，然其性子沉闷寡淡，小时候特别不爱说话（祝亭茵在这段就忍不住插了嘴，说想不到他小时候这副模样，现在竟然得在台上对着上百人教书）。

    然而，为了将儿子培养为继承人，秦蔺知开始识字后的童年基本上是在非常高压的生活中度过的，每天上完学校的课就得接着上才艺，晚上还要复习作业，甚至还得超前学习其他知识，这也导致秦蔺知小时候其实一直没能找到朋友，陷入连打球都得和墙壁玩的惨狀。

    直到他七岁那年，秦家再度迎来了新生命——也就是次子秦嘉承。他和哥哥秦蔺知完全不同，生性活泼开朗、热爱户外活动，外向又懂得说好听话，虽然偶而调皮捣蛋，但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，因此家中上上下下的人都非常喜欢他，这当然也包含了秦蔺知。

    不过，在拥有同样的起跑点的情況下，外界就经常拿两人作各种比较，说弟弟资质平庸不如哥哥、说好的基因都已经被分配无几，尽管秦蔺知并无此意，但他清楚这样只会分化二人的关系，因此总是下意识让着秦嘉承。久而久之，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逐渐转移，他自然而然地长成了众人眼中继承人的样子，弟弟亦不负众望，耗尽光阴虚度成纨裤子弟。明明他们骨子里流着最相似的血液，却因为流言蜚语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，甚至好几年没说过话。

    直到大学毕业，秦蔺知在没和任何人商量的情况下弃商投理，放着稳上的金融贸易研究所不读，破天荒地跑去填了个天文学相关的专业，还悄悄报上了。此举几乎是一刀落在了秦家人的大动脉上，谁都没想过一向循规蹈矩的秦蔺知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（祝亭茵也没想到，在听见这段时甚至忍不住起立鼓掌，把秦蔺知弄得哭笑不得。）

    那晚，他们大吵了一架，谁也不肯退让，最后他毅然决然搬出了家门，头一次不靠家里的帮助独立生活。想起这荏，秦蔺知垂下眼睫，似在回忆：“那不算个太好的经验，又或者该说糟透了。”这当然。祝亭茵支起下巴，对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来说，很难习惯。

    费了好多力气，秦蔺知好不容易才用最低的价格找到了一户破破烂烂的公寓顶加，距离上课的地点得通车近一个钟头。冬天冷得要死、夏天热得要命，逼仄得渗人。雨季来了，容易潮湿，叮叮咚咚坠在锅碗瓢盆里的声响会陪他度过整个春天。开学前，他还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打零工存了点钱，不过几本教科书就掠去一半金额，秦蔺知这辈子从没尝过这般窘迫。